柳毅老师是2020金汐奖明日之星、最佳坐具优秀奖，以及2021年最佳现代时尚产品金奖获得者，为中国家具设计输出了饱含温度的设计表达，金汐奖特此分享这篇专访，与众原创设计师一同思考、学习。

柳毅：我主要从事移动家具的设计。固装家具主要是以功能驱动的，和建筑的关系更贴近，在不需要的时候就会“消失”掉。

而移动家具则在空间中承载了一部分情感化需求，它可以传递出一种个性、一种价值观，并和人产生关联，这是我选择设计移动家具的原因。

在设计过程中，我会思考如何将情感化或有趣的体验带入家具当中。我有个弯木制成的椅子作品，椅子的造型跟抽象动物相似。

弯木这种材料具有一定的软度和弹性，面对由它制成的家具，我们会产生一种胆怯的感觉，“这张椅子真的能坐吗？”“它会断吗？可以倚靠吗？”这很像人和一个陌生动物接触的过程。

你把手伸出去，试探性地抚摸，确认它是安全的、不会伤害你的，然后慢慢地取得信任，建立起正常的沟通互动。虽然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联想和动物的交互经历，但这种体验是新鲜的、新奇的，可以给用户带来想象空间。

柳毅：我确实偏爱曲线。我最早接触的是工业设计，对Marc newson和Ross lovegrove等仿生学摄影师的作品非常感兴趣。后来接触了家具设计，非常迷恋芬·居尔，他的作品富有亲和力，可以打破空间，瞬间拉近物品和人之间的距离，我希望我的作品也有这种能力。

家具是一种带有长期伴随功能的产品，在使用过程中容易造成视觉上的疲惫，我想让这种疲惫感尽量慢地产生。曲线具有一种丰富的可能性，在不同角度可以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和变化，所以我选择了“曲线”这种设计语言。

柳毅：我的创作方式比较传统，主要以画图的形式做记录，然后用夹子夹起来，有空的时候翻阅一下，看看有没有问题或缺漏，再进行重新设计，记录灵感的方式也差不多。

在设计的时候，我会先确定这件家具会给用户带来什么感受。比如当我想设计一件温暖的家具时，我会从意象当中挖掘能承载这种温暖感觉的事物，所以我以“女式外套”为灵感，设计了《Mademoiselle座椅》。

当我想设计一件能唤起交流欲望的椅子时，“跳舞的姿态”这个意象就浮现在我的脑海中，有回避、有试探、有进、有退，很像我们交流时候的状态，于是我以“跳舞的女郎”为灵感，设计了《Waltz chair》。

柳毅：在我读本科的时候，国内的设计大多强调直觉化或感性化。当我完成国外学习回国之后，发现国内设计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国外学科建设的影响，至少在工业设计或者产品设计领域来说是的，它强调开发的程序性，即需要按照一定的依据来进行开发，这是东西方在设计领域上趋同的地方。

不同的点在于西方的艺术教育会呈现一种批判状态，着眼于运用设计这种工具对社会进行反思，并在初中或高中时期就开展艺术类通识教育。

而国内则多以服务市场为教育前提，且艺术教育不够充分，导致多数人对艺术和设计的理解是割裂的，一个理科出身的工业设计生，他很难理解美学，导致了我们做的设计很难从根本上做出改变。

柳毅：目前来看，年轻人市场更看重品牌和独有性，同时购买家具的方式也出现了变化。以前的家具是以一套为单位购买的，现在则像买衣服一样，用户自己选购单品自由搭配，家具集成店的出现正是顺应了这种消费习惯的改变。

我也发现，现在的消费呈现一种“分级”现象，以前是按财力购买，有多少消费多少，反观现在的年轻消费人群，如果他们特别钟情一样商品的话，就容易冲动购买。

柳毅：现在的设计师在做设计时，更强调单品的体验感，考量产品是否契合目标人群的生活需求，而不是以材料或者庄重感去寻求差异，同时也逐渐减少整套系的、全屋式的设计。

品牌应该明确自己的目标群体，提出自己的生活价值或生活美学，寻找高契合度的设计师合作，吸引更多具有独特性的消费者，而不是通过大批量生产抢占市场。

现在正往体验经济时代转型，品牌需要和消费者共同成就一种状态，即品牌提升自身价值的同时，也让消费者实现了身份认同。

柳毅：我觉得独立设计师的工作能让我和行业保持很强的联合度，因为高校教师很容易变得封闭起来，和行业脱节开，而做设计可以给我反馈更多内容，这些内容可以放在教学当中，推动我开展教学工作。

如果一直在行业当中，就容易被行业所推动，或者被催促着完全停不下来。教师这个身份让我有机会停下来，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再开始。

相对的，做独立设计会促进我思考教学的价值在哪里，学生并非一定要迎合市场，我希望他们在学生阶段可以保持一种探索性，即使这种探索性最终会被市场消磨掉。

行业一直很急切地、大量地在要新的东西，导致极大的开发压力会压在设计师身上，同时国内企业又鲜少有专精研发的团队，在行业的裹挟下，家具逐渐变得像快消品一样，缺乏打磨的过程，反映在设计师身上，就是大家都在比快，而很难沉下心来探寻与反思。

柳毅：我曾在高职院校和本科院校里担任研究教师，我发现很多本科院校是没有家具设计专业的，学校往往把家具设计作为环艺系或工业系的一个分支方向，这就导致我们对家具的认知非常少，非常片面和局限。

据我所知，国内家居设计专业是以项目制为主，市场把家具分成实木、板式和软体三大类，学校也把教学内容划分成三大体系，这种与现实产业严密捆绑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会局限学生的思维。

同时，它也为企业招人带来了难题，一家办公企业，它在产品设计的过程中会涉及到很多工业化的内容，例如塑料、模具和注塑，这对接受传统材料教育的学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点。

大公司在整合产业链，我认为在未来，家具设计这个领域是越来越交叉的，家具专业应该按照人的行为模式安排课程，比如说办公课题、民宿酒店或者度假娱乐课题、小户型课题等等，通过这种设置，让学生知道家具除了形式以外还能从其他方面影响生活。

另外，从设计师的职业生涯来看，学校的培养只占据小部分。学校发挥的作用是把控底线，保证他们的作品不会太差，至于学生自己能提升多大空间，和他本人的生活经历和感知能力有关。

学校的教学实践是相对单纯的，很少考虑成本、安装等等实际问题，但站在企业的角度来看，一个合格的产品是需要兼顾多个方面的，刚毕业的学生必然需要跨越很多难题。

柳毅：简单来说就是“沉下心，多吃苦”。

家具不是一个轻松的行业，甚至可以用“辛苦”来形容。无论你在哪家企业，下工厂都是必修课，工厂地处偏远，从业人员多而杂，沟通就是一个难题，身处这样的环境，很多人都会感到灰心和辛苦。这是一个十分考验热情的过程，如果你发自内心地热爱设计，我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。